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烧殆尽的楼台只剩下些颓圮的残垣,青烟缭绕里满是鬼魅之气。万籁俱寂,不知何处传来脚步声。有个白衣的少年人踏月而来,迈着闲散的步伐,自在如闲庭信步。晚风吹拂着柳老爷的脸,他敏锐地捕捉到风里异样的气味,冰冷竖瞳里暗暗流露忌惮。“巫族。”柳老爷弓起上身。医续断淡淡瞟一眼蛇尾巴,想起某个热爱捏泥人的女子。她也是妖族,还是妖族的圣人。有圣人庇佑,即使这些妖怪道行低微,也能狐假虎威,在外横行霸道。而巫族,即使个个体魄强横,没有圣人守护,也只能蜷缩一隅,苟延残喘。医续断眯起凤目,望向柳老爷的目光不带任何情绪。“你是为诸葛村那个小巫寻仇来了?”柳老爷死死盯着这个惊鸿一般的少年人,防止他突然发难。“他并不是我所杀,连尸体也非我所盗。”医续断道:“我知道。”柳老爷不敢大意,紧绷着心神:“今日这火,可是阁下放的?我与你巫族并无仇怨,为何要欺侮于我?”欺侮。医续断默念这两个字,轻轻笑了。“为民除害。”他朗声解释一句,心情忽然好了起来。既然天道钟爱人族,那就把人族这面大旗好好扯起来。柳老爷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。离群索居、不问世事的强大巫族,竟然做了人族的鹰犬爪牙?“你是为了那个姓赵的皇族。”是了,天台县白日飞升了个不足千岁的妖狐,这消息必然震惊天下,即使是远在天涯海角的巫族,也势必闻风而动。那日天雷里的龙吟和磅礴皇气,怎么可能瞒住手眼通天的巫族。柳老爷死死瞪着医续断,愤然道:“老夫从不晓得,巫族也像那些臭道士一般,会说出这样冠冕堂皇的话。”“道士说得,我却说不得?”这少年人八风不动,柳老爷细觑他周身气韵,见那灵气浩渺如汪洋,暗暗心惊。“赵氏小儿早已趁乱逃走,阁下与其为难我,不如快些去追。”少年人沐浴着月色,清醇的嗓音里含着淡淡笑意:“谁说我是为了他?”第34章画壁入了冬,京城开始转冷。每到大晴天,总有几个闲人懒洋洋坐在朝阳的墙根下,私语几句邻家的闲话,慢悠悠打发这惬意懒散的光阴。沈玉林笔直地站在城门口,手持红缨**,焦黄着一张脸,除了魁梧高大一些,和寻常的城门小兵没什么两样。他已经不是从四品中骑都尉了。朔风吹得劲,但晒着冬日骄阳并不觉得冷,沈玉林呼一口白气,发觉这样的日子也很不错。除了家里的婆娘吵吵闹闹,一会嫌弃他没用、要带孩子回娘家,一会又怕他自己一个人会饿死、找借口不肯走。铜锣声响了几声,几个王府的小吏静了街,大声喊着“肃静”、“回避”。宣王府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,沈玉林眼观鼻、鼻观心,并不探头张望。自从皇上把他贬来守城门,宣王爷天天都要出城一回,巴望着圣上能心软,至少别把“沈玉林”这号人忘了。御前从来不缺得力的人,何况他还是个犯了错的庸才。皇上要是想不起他,他这辈子都要守城门度日了。这是宣王爷的好意,里头或许还有一点愧疚。“沈大人!”那马车停在城门外,帘子掀开一阵,仿佛里头的人吩咐了什么。有个长史抱着个尺长的木盒跑来,脸上笑吟吟的,还和从前一样热络。沈玉林望着那漆黑的木盒,“这是……”“这是王爷赠沈大人的,”长史把木盒递到他手里,又压低了声儿:“陈秀才也有东西,悄悄送到您府上了。”沈玉林道了谢,目送那长史回到队伍里,再随着车架慢慢走远。下值交班时,已到了傍晚。沈玉林不能骑马,便步行往家里去。他一边思量着夫人今日是骂他还是心疼他,一边打开了那个木盒。里头是件折叠好的冬衣,外头的料子很是寻常,里头却缝着上好的水獭皮。王爷什么都好,就是心肠软。这搁旁人身上是好事,皇家子弟身上,就不见得好了。他叹一口气,抬眼正见孩子们在家门口玩耍。他婆娘抬手泼了洗菜水,也不看他,“饭烹好了,菜一会就好。”沈玉林笑一声,知道她今天不骂人,便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,带着他们往饭桌上去。桌上已放了一碟盐豆子,一盆冒热气的黍米饭,还有一坛未开封的酒。“这是陈秀才送来的,说是自家酿的,直接就能喝,不用窖藏。”他婆娘站在门口,也不进来,低着头想心事。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挺好的。虽然老沈被贬这事儿,害她一出门就被街坊四邻笑话,可一家人总算能好好吃顿饭了。老沈不用过刀口舔血的日子,孩子们能有父亲在身边陪伴,她也不用怕他哪天就短命没了……她心里想开了,也不再对沈玉林横挑鼻子竖挑眼,麻利地做好了菜,给沈玉林满上一杯酒。这酒很是清亮,有些像米汤的样子,和他们平日喝的酒水不大一样。沈玉林拍拍她的手,小酌起来。他一直喝到月上中天,孩子们都睡了,只有夫人还坐在一边,对着烛火纳鞋底。其实他们还没有困窘到这个地步,只是她说要按一辈子守城门的俸禄来盘算,把仆人们都辞退了,吃穿也俭省许多。不能不给孩子们留点老婆本沈玉林胡思乱想一阵,轻轻叹口气:“王爷不会让我一辈子屈在城门边上的。”“我晓得。”这不妨碍她折腾他。沈玉林笑一声,“原是我没保护好王爷。”王爷是什么身份,岂是可以轻易涉险的?他不能死谏阻拦,由着王爷往那寺里去,就是他无能。那日丢了王爷,若不是靠陈启文力挽狂澜,他如今就不是在城门口喝西北风,而是一家老小排队喝孟婆汤了。这酒甜甜的,喝多了却有些醉。他迷离地望着窗外,想起那日的事还有些想笑。王爷一丢他就围了寺,立刻打发人去宫里报信,谁知那消息才递上去,圣上还没来得及震怒,王爷又回来了!王爷被妖法迷了心神,记不清时辰,陈生却说在里头过了两夜一天。他们俩是前后脚进墙里去的,时间应当差不多。可沈玉林在外头,只知道王爷丢了不足一个时辰。皇上也觉得惊奇,为此还召了京里有名的佛道去问。大抵是因为妖界和凡间不同吧。沈玉林带罪去毁坏那妖墙,却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