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 意已决
丘神纪是从兵部直接来的,身上只套着一身长袍,看上去不像个战场厮杀的将军,更像是个富贵公子哥,引得不少士兵侧目,他们交头接耳,议论着将军的打扮和飘散出来的信香,被激发出的本能让他们头脑发热,甚至忘记了森严军纪。 朗百灵心中发笑——这可是金吾卫的保留节目,作为跟着丘神纪的老人,她对于异想天开的新兵挨抽这件事也算得上乐见其成。 但丘神纪现在顾不得处理这些新兵,他翻身下马,让朗百灵将参军以上尽数叫来,西北的军情和神都的形势在脑子里过了一边又一边,还有圣人诡谲难测的心思。他昔日将旧部尽数安排进京师禁军便是为了他们的周全,可眼下这京师还不及边疆。 “见过将军,”帐外忽地传来一声,来人不待他回应,便自行走了进来,身形高大,着甲胄,带佩刀,步履沉着,站到了他左手边,像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似的用力嗅了嗅,一对粗眉拧得十分夸张地望向丘神纪,“将军,身上味收收吧,再散下去外面那群新兵蛋子就该为你咣咣撞大墙了。”说完,还不忘颇有意味地在丘神纪肩上拍了拍。 他手还没放下,剩下的长史参军也陆陆续续进了帐中,进来头一句都是嫌丘神纪身上味大的。 丘神纪叹了口气,揉了揉后颈微肿的rou块:“刚从兵部出来,听他们扯了一上午,才有一点眉目。” 这帐里的都是当年战场上打拼出来过了命的,虽会开些玩笑,但真遇上正事也是从不含糊,当下也是收敛了调笑之意严肃以待。 “是西边那事?”说话的是军中长史,姓何。 “嗯,”丘神纪点了点头,“既然都知道,那我也不赘述了,诸位若信得过丘某,便与我同去,若是不愿,丘某也不强求。” “不是,这事……”又一人开口道,“这还用得着商量?真拿兄弟当外人啦?还是嫌弃哥几个这么多年没过京打过仗啊?” 这话一出,便是一片应和声,更有甚者朝他探过手来,说他一个病人还是顾好自己比较好,也不知哪个手欠,摸了他大腿里边——他这段时间压根连马都碰不到,腿上髀rou早便生了出来,软乎得很,刚就骑了那么点路就磨得有点疼了。 丘神纪一面随手抄了个小物件朝便是谁便一人脑袋上扔了过去,一面笑道:“是我小人了。” “既如此,还请诸位做好准备,静待出征。”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武明空今日咳了血,但她没有叫太医,而是叫来了自己的女儿,皱着一张脸咽下苦哈哈的药。 太平说喝快点就没那么苦了,她看着小心为她吹药的女儿,想起那个死掉的儿子,那个时候,这个女儿还是个小丫头。 “你不会是故意拖着吧,”她慢条斯理地问道,“因为朕起复丘神纪?” “儿臣不敢!”太平慌忙间落了手中的盏,跪伏于地道,“母亲最宠太平,太平万死不能报此恩情,对母亲绝无二心!” 武明空对这些废话不感兴趣,她只想要结果! 她下了榻,赤着脚踩上女儿的头巾问道:“随军的军医可安排好了吗?” 她好不容易遇上合适的时机,合适的对象,若是成功她便再无掣肘。 所以决不能错过! 这群废物的儿女啊,她像个寻常的古稀老人一样感叹,真是不中用啊。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丘神纪当晚宿在了金吾卫大营,正巧赶上朗百灵休沐,便同她问了些京中发生的事。 朗百灵是南诏人,被他带来的京师,虽在朝中无甚关系,但毕竟是金吾卫将军,平日京城巡逻,同大理寺刑部打些交道,也算是能知道些信息。 这时他才知道,刑部和大理寺都出事了。 “窝藏谋逆?” “是,”朗百灵道,“说是李少卿身边的那个书吏,便是前大理寺主簿张言川,当年国师遇刺一案后,烧了手上的所有的案卷逃出京城,于龙虎山一代落草为寇。前些日子,还进京行刺了圣人。” “随身书吏……”居然是叛逆,李饼也居然没发现……丘神纪不由得皱起眉来——这不是天水郡王的作风,那个男人怎么会放这么大的把柄在身边! “大理寺上下就没有一人发觉吗?” “回将军,确实没有,所以……”朗百灵犹豫了一下,“所以大理寺上下,几乎都被关押了。” “那倒也不冤,”丘神纪点了点头道,“判了吗?” “大部分人都发配了,但大理寺少卿及随身书吏抗命潜逃,还有一名录事,也不见了。” “抗命潜逃?”丘神纪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,这事不逃还有的可说逃了便基本上是坐实有鬼,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这又是在干什么! 李饼,你又在搞什么鬼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