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结
终结
直至天亮前他们分别时，大家也都没再提起相关的话题。 不过，伊萝倒是下意识思考了这件事。 在此之前，她其实没有仔细思量过，因为她觉得答案毋庸置疑。 飞空是新世界最强的海贼团之一，每年都有无数新人，前仆后继想要加入他们，哪怕成为附属舰队都是莫大的荣耀。 金狮子的船队掌控着无数岛屿，影响力几乎达到了历年来的巅峰，若是再持续扩张，他们或许就能够问鼎伟大航路了。 至于伊萝自己，她的恶名已经在海上飘荡，飞空的敌人们一批一批倒在飓风与雷火中，无论是海贼还是海军。 财富、名望、力量——前面的已经都有了，最后这个也只需要时间累积，所以她还需要什么呢？ 伊萝这么想着。 随着海贼团的势力不断扩张，她也越来越忙，甚至挤不出约会的时间。 倘若说烬作为代餐还差强人意，在那之后，即使伊萝想在闲暇时找找乐子，也没再遇到更有趣的人。 听说自家船长准备和罗杰决一死战——哦不对，准备强行拉罗杰入伙，失败就把他们团灭时候，伊萝还在海边的船舰残骸上吹风。 她指挥着一群海贼去收拾那些海军们的遗物，顺便将还活着的俘虏做个名录统计，手里还攥着一堆需要批复的文件，有些是拨款申请，有些是战利品汇总，有些是岛上市长镇长们送上来的好处，下面的人听说是她来了，那半点也不敢贪，都恭恭敬敬地交上来。 “什么？” 她看了一眼电话虫，“和罗杰？老大终于忍不住了？只为了那个武器？好吧，也只能是这个理由了，说实话，比起海贼，他们更像是什么海上寻宝团之类的组织……” 伊萝觉得罗杰会拒绝。 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想。 在漫天黑云之下，海面上卷起惊涛骇浪，飞空的精锐舰队密密麻麻挤满了海面，风帆鼓胀刷刷作响，喊杀声震动着夜色。 奥尔杰克斯森号被团团围住，伊萝站在主舰的桅杆上，远远看着那艘船，以及船上的海贼们。 他们大多神情平静，对接下来的恶战毫无恐惧，只有红鼻子看上去十分崩溃，恨不得当场投降。 伊萝对于什么传说武器兴趣缺缺。 她更期待接下来的战斗。 不得不说，罗杰拒绝的那一刻，她还是很满意的，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大干一场。 谁都没想到，艾特沃尔海战会成为终结一个时代的开端。 天空越发暗沉，海浪拍打着礁石，迸溅的水花越过船舷，一滩一滩洒落在甲板上。 上方传来刀剑相击的嗡鸣，陷入厮杀中的海贼们不断发出惨叫或者咒骂。 而她和香克斯纠缠在一起，砸穿了两层墙壁，摔进了堆满酒水的货舱里。 木桶和玻璃瓶相继破裂，花果与粮食的酒香掺杂糅合，湿润的海风又吹来浓烈的血腥气息。 红发年轻人用剑支地站起身。 他的脸庞褪去几分青涩气息，那头色泽鲜艳的发丝被打湿。 少年眼神锐利看向自己的敌人，眸中燃烧着喜悦和战意，因为棋逢对手的快乐，也因为背水一战的决心。 伊萝也直起身来，“你觉得你一个人就能牵制我吗，红毛，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。” 上层甲板不断传来喊杀声。 透过厚重的舱壁，她听见外面一直有人在落水。 “你说什么呢？” 香克斯弯起嘴角，“正是因为我从没小看过你，所以我才在这里，伊萝。” 他猜到她现在更想去掀翻他们的船了？ 伊萝不太确定地想着。 但她还没能做出反应，那场改变一切的暴风雨就突如其来地降临了。 远方的海线剧烈地震颤着，飓风在灰暗的天空下咆哮而过，滔天巨浪排空而起，转瞬间逼近到面前，吞噬了外围的舰队。 伊萝从船底跳出来，香克斯感受到外面的变化，短时间内没再缠着她，于是她得以站在船头，看清了海上的情景。 有点糟。 她这么想着，如今己方占了大优势，这场暴风雨只会对敌方有利。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做出更多分析，眼前倏地产生了一些错觉般的画面，一幕幕场景仿佛飞速翻动的相册般急速闪过。 被巨浪吞没的海贼，撕裂的船骸，倒在血泊里的人影，还有远方海军的舰队。 短暂的失神后，她侧头躲过飞来的流矢，看向了远处的主舰。 “……” 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十分混乱。 海面上盘旋的暴风越发狂躁，天空晦暗如夜幕，卷上半空的浊浪宛如高墙，将十数艘船舰都分割开来。 巨浪拍碎了他们所在的甲板，金属碎屑和木块漫天飞溅，船舰的残骸很快被海水吞噬。 伊萝避无可避，周身缠绕的风流急速盘旋着，吹飞了四面八方扑来的海水，硬生生从浪涛里冲了出来。 通体流金的白龙长啸一声，振翅冲上高空，想要飞向主舰，却被海浪隔绝在外。 伊萝忽然感到愤怒。 她也拥有cao纵天气的力量，偏偏在这时候，也无法完全与自然对抗，无法使这场暴风雨快速止息。 ……看来还是不够强。 等到她重新找到主舰时，两位船长已结束了战斗。 奥尔杰克斯森号在风中远去，厚重的雨幕很快模糊了船身的轮廓。 伊萝只远远瞥了一眼，就听到自家船员们的惊呼，甲板上瞬间乱成一团，船医们围住了金狮子，然后将他带去了船舱里。 有的船员跟了过去，有的则在甲板上争吵着，她被他们嚷嚷得头痛，“去开船！” 他们看向她，有人面露畏惧，有人满脸不服，“船长还在呢，轮得到你来——” “少在这里废话！” 伊萝一翅膀将那人掀飞到海里，“舵手呢？快去给我开船！否则待会儿海军就要来了！” 周围的海贼们面面相觑，他们当中不乏高手，也没能探查到周围有海军接近。 “你怎么知道？” 因为她的新能力。 伊萝没有回答那个人的问题，但她在心里给出了答案，或许是果实觉醒，或许是自己在危急关头里堪堪领悟的。 她懒得多说，闭了闭眼，“都站稳了。” 话音未落，金发少女的身形扭曲，化作了御风而行的白龙，她的翅膀不断扇动着，海面上涌起了一阵狂风。 在无数的惊呼声中，船员们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。 ——那阵大风从下方席卷而来，竟然将整艘船稳稳地吹上天空！ 数以千吨计重的战舰，不紧不慢地升腾而起，被四面八方涌来的风流托举着，悬浮在了高空中。 然后，它像是往常人们熟悉的那样，在漫天黑云中徜徉而去。 唯一的区别是，让它飞上高天的，不再是飘飘果实的能力。 飞空的船员们习惯了船在天上，自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，他们只是震惊地转过头，看向落在栏杆上的身影。 金发少女站在高处，扫了他们一眼，“该做什么做什么吧。” 主舰仍然在天上缓行，四方环绕的风流不断涌动着，将它送离了暴雨飘摇的海域。 在他们离开不久，海军的舰队就出现在水上，他们没有赶上主舰，却也抓到了不少落水的伤员。 金狮子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，这场海战的结局也很快传遍新世界，伟大航路上的海贼们蠢蠢欲动。 然而史基很快就醒来，除了留在头上的船舵之外，他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，来送死的不出意外悉数被斩落剑下。 或者葬身于某条龙的爪牙之下。 伊萝很难评价整件事的发展，她不是那么理解船长对罗杰的执念，只是气愤于天降暴雨对战局的逆转。 因为无数海贼折戟沉沙，让人们意识到，纵然在大战里损兵折将，飞空也不是他们可以挑衅的对象。 金狮子并未被磨去利爪，他的心腹们大半尚在，他的恶龙也渐渐长大，在新世界的海域上掀起无数风暴，埋葬了无数挑战者。 ——昔日的幼龙已经渐渐长成，飞空的敌人们忽然意识到，或许自己已经错过了使她夭折的最后的机会。 艾特沃尔海战的风波暂时平息，伊萝努力不去回忆那段憋屈的经历。 因为事情已成定局。 在罗杰被抓的消息传来时，她更是无比清晰地意识到，他们绝对没有再战一次的机会了。 伊萝坐在桅杆上，手里还拿着从遥远的和之国寄来的信。 烬的笔迹相当整齐，他说起百兽发现的矿山和建立的工厂，她只扫了一眼就不想再认真看了。 她扭头望向吵吵嚷嚷的人群，因为罗杰的消息而暴怒的船长。 ……目前来说，他显然是没有兴趣再和凯多做什么生意的。 在枪声响起时，船员们不断后退，刚刚质疑船长的人，已经被子弹打穿了身体，倒在血泊里哀嚎着。 伊萝从高处跳下来，面无表情地走过去。 她的身高早就突破两米，站在一群人高马大的船员当中，也不再显得矮小。 两边的人群纷纷避让，伊萝站在台阶下方，看向高处楼梯上的背影。 史基若有所觉地转过头。 然而，他只是看了她一眼，什么也没说，就转过身去继续上行，走过一级一级台阶，再也没有回头。 男人浓密厚重的金发垂落着，远远看去像是一团蓬松的毛球，他叼着雪茄向前走，烟雾丝丝蔓开，又被海风吹散。 无论背后的船员们如何呼唤，他都没有停下脚步。 伊萝一言不发，就这样看着他彻底消失在视野里。 “伊萝阁下——” 有人焦急地喊她的名字，似乎觉得她应该做些什么。 金发少女沉默着转过身，在船员们的惊呼里，展开背后宽大的双翼，猛地振翅而起，整个人直冲天际。 …… 伊萝觉得整件事都很离谱。 仔细想想，或许一切早就有了预兆，就像她不明白船长为何执着于与罗杰联手，难道没了那所谓的秘密武器，他就无法完成计划么？ 而且就算输了一场又怎样，三大传奇海贼本就是齐名，彼此间的斗争有输有赢不可能总是一面倒。 罗杰不是唯一一个让船长无可奈何的人，至于因为这该死的大胡子被捕就破防成这样吗？ 无论怎么想，伊萝都无法理解，而且越琢磨越觉得恼火。 她飞了很久很久，才在一座陌生的岛屿上降落，经过港口时，望见几艘海贼的船舰停泊着，骷髅旗帜在风里飞卷，那图案并不眼熟，大约只是不入流的小团伙。 伊萝没放在心上，直接找到了城镇里的酒吧，开始疯狂灌酒。 夜色悄然降临，舞池里晃动着缤纷灯影，红绿蓝交错的幻光划过桌面，落在色彩斑斓的玻璃瓶上。 她已经灌下了许多酒，喝空的瓶子堆满了一个个木箱，侍者们投来惊恐的眼神，一趟趟将之搬走。 如果是常人，喝了这么多高度酒，早就中毒身亡几十次了。 伊萝仍然不管不顾地喝着，拒绝了一波又一波搭讪的人，角落沙发卡座上的海贼们远远看着她，目光警惕而审视，偶尔又露出几分贪婪之色。 他们在等着她喝到昏厥不醒的时刻，届时就可以割下这颗价值连城的脑袋。 伊萝将空掉的酒瓶甩到一边，旁边又有人大胆地凑过来，她刚想挥挥手让那人滚开，余光里却瞥见一抹金色。 她歪过头去，发现那人有一头漂亮的金发，虽然长得平平无奇，个子也只是和她差不多高。 ……聊胜于无。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，抓起那个男人的领子，“那就你吧。” 说完拖着那人向楼上的包房走去，那人先是茫然，接着欣喜若狂，很快就主动地扑了上来。 他们纠缠在一起撞入房间，然后重重摔在了床上，伊萝翻了个身就骑在他腰间，一手扯开他的外套，一手拽开自己的扣子。 那人试图坐起来，却被她一只手牢牢按住，完全动弹不得，脸上露出几分惊讶，刚想说话，忽然变了脸色。 上方的金发少女敞开了衣襟，露出肌理分明的腰腹，以及横斜在肋下的鳃裂，长长的裂口像一张张扭曲的笑嘴。 “呕——” 床上的男人反胃地捂住了嘴巴，“这是什么东西？！” 伊萝的动作停住了。 她低头看向临时抓来的炮友，“嗯？” 那人面露厌恶，“离我远点，你这恶心的臭鱼——” 伊萝抬手拧断了那人的脖子，终结了尚未说出口的辱骂。 她并不会因此生气，但这不代表她就要听完这些话。 伊萝满脸无趣地站起来，离开房间晃晃悠悠地下楼，穿过摇摆的人群和喧嚣的舞池，又在吧台买了瓶酒，就径直离开了酒吧。 大厅角落里的海贼们相继起身，跟在她的后面，进入了外面昏暗肮脏的小巷。 一分钟后，腥气蔓延开来，血液与沟里的污水融合在一起，破碎的尸体堆叠在一起，眼中还残留着不可置信的惊恐。 无论哪件事，都只是一个开始。 事实证明，讨厌鱼人的人类很多，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在乎那些鳃。 伊萝遇到了不少炮友，脱衣服之后，有人礼貌拒绝说自己很难接受，有人完全无所谓，有人甚至表示这样更好太刺激了。 除此之外，也有不少人找她的麻烦。 金狮子袭击海军本部又被击败的事件，在次日清晨就登上报纸，很快传遍了新世界。 当时伊萝刚刚将炮友打发走，离开了酒店在街角找到一家咖啡厅。 早晨日光稀薄，空气清凉，海风吹出阵阵湿意，外面的露天坐席空空荡荡，她得以一个人安静地享受吃早饭。 “看到这个了吗？婊子，你的主人已经进监狱了——” 直到有人将报纸拍在了桌上。 伊萝正叉起盘子里的烤肠，头也不抬地松进自己嘴里，一边吃一边丢出一句：“滚。” 她对这种结局并不意外。 否则那天她也不会离开。 这样她还能安慰自己说是她主动走的。 而不是被丢下的。 不是。 “哈？你还在嚣张什么，你的赏金比我们老大还低了一百万，我们这么多——” 伊萝抄起餐刀，空中冷光一闪，那人脖子上浮现出血线，脑袋慢慢地横移，直至掉落在地上。 她转了转小巧的镀银刀，另一手抓起盘子里最后两块培根塞进嘴里。 金发少女歪了歪头，看着街上和楼顶上的海贼们，咽下了rou，“这么多人是吧，那就一起上呗。” 那位赏金比她高了一百万的海贼团长，显然是想打个消耗战的主意，可惜对她而言没什么区别。 蚂蚁就是蚂蚁，一个还是一千个都没什么区别。 而海贼团长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货色，不过是个依仗果实能力的垃圾，武装色还不如十岁的她。 长街上血流成河，地面裂开无数沟壑，尚未营业的商铺倾塌成废墟，烟尘在空中漫卷。 伊萝将爪子顶在海贼团长的脖子上，“遗言？” “不、不要杀我，伊萝阁下，我的海贼团也是飞空旗下的舰队，史基阁下既然已经……” 海贼团长虚弱地喘息着，“……我，我们都该由您来统领。” “是吗？” 伊萝垂下眼睛，“我才不要他的东西。” …… 海军本部军区，高楼巍峨林立，建筑群在夜间投下幢幢黑影。 在其中一栋大楼的高层里，金发少年磕磕绊绊走上台阶，因为脚下踩空摔了一跤，灰头土脸地爬起来，推开了办公室的门。 然而养父并不在办公室里，只有加班的副官正在忙碌，见他来了就打了个招呼，说战国大将去开会了。 金发少年乖巧地点头。 即使刚刚结束训练从学校回来，满心期待准备与父亲一起吃晚餐—— 但发生这种了意外，他脸上也没多少失望之色，看上去仿佛习以为常了，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等待着。 副官动作麻利地整理着桌上的文件，纸张间发出琐碎的摩擦声。 年轻人大多好奇心强盛，再加上那些东西似乎并非机密，金发少年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。 副官正收拢一叠厚厚的报告，最上面几张赫然都是赏金过亿的海贼，凶神恶煞的人像旁边，印着情报部门的档案编号。 那些嗜血残暴、或是冷酷麻木的面孔，符合人们对海贼的一切糟糕的印象。 他见过许多海贼的通缉令，对此也并不陌生，然而其中一个人却有些特殊。 那家伙看上去太年轻了。 好像和自己差不多大。 金发少年有些恍惚地想着，那张脸也有些面熟，或许他曾经见过她的悬赏令照片。 “……他们是谁？” 他询问副官。 副官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一叠档案，“他们？他们都是金狮子残党。” 最上面的照片里，那人站在一地血泊中，脚边是横七竖八的尸体，她一手拎着死不瞑目的头颅，一边转过脸看向摄影机。 她长长的金色鬈发散落而下，在风中漫卷飘扬，这人有一张昳丽甜美的面孔，眉目深邃，脸廓精致，神情倦怠又冷漠。 照片下方则是一行行信息。 【贝斯特·伊萝】 身份：前飞空海贼团成员。 状态：生存。 位置：不明。最后一次出现于法雷拉雅岛。 恶魔果实：鱼鱼果实·幻兽种·应龙形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