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32-235你也无须有害怕,我这样做,不全是为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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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32 说是侍女,其实是贴身侍女。谢峰许是没长手没长脚,做什么都要使唤她。使唤她便算了,又或许是白长了一张嘴,什么都不愿说清楚,偏要她去猜他的心思。 她又不是他肚中的蛔虫,又如何得知他心中想法。 若不合他心意,他也不说话,就懒懒坐在那处,连重做两字也懒得说,只抬抬下巴,她若不依,就威胁她将她送去官府。 唐宛恨的牙痒痒,也只能忍下来。 也没有叫她做什么累活重活,无非是伺候他穿衣洗浴吃食,其他一概事宜也没叫她去管。这本也没什么,在晋府做丫鬟那段时日,脏活累活也都做过,只这一日日下来,也都没有在谢峰身边伺候这边心累。 一日,谢峰吃着饭,忽然放下筷子,指着桌上的清蒸鱼说道,他不想吃这个。 唐宛在半空中夹筷子的手都没停,直到她吃完那块鲜美的鱼rou,才说道,“那我叫厨房给你做红烧鱼?” 谢峰没说行也没说不行。 唐宛看了他一眼,也不管他想要作什么妖,吩咐一旁的侍女,叫厨房去做一份红烧鱼端上来。 谢峰没制止。 事情的转机就在这顿饭上。 几天前,唐宛站在在一旁给他布菜。谢峰吃着吃着,叫她在他旁边坐下来。 那时她刚被他使唤完,往厨房里跑了好几次腿,厨娘都要被她问烦了,只道,庖厨一事,讲究的慢火细炖,色相味俱全,最是急不得,其中任何一道工序上出了差池,这味道就全毁了。 厨娘说得有理,可谢峰那里可等不了这些,是立马要给他送过去的。 可看着厨娘不紧不慢的当口,她也明白,这事儿大抵是催不来的。这世间上的事情,甭管有多么离谱,就没有做不成的,慢有慢的法子,快也有快的法子,端看做事的人愿不愿意罢了。 于是唐宛也不急了,沿着走廊慢悠悠的走回去,还未进门,就听到谢峰阴阳怪气的声音。 也不知他长了几只耳朵,光听脚步声就知道她来了。 唐宛将厨娘的说辞原原本本的奉上去,谢峰听完后,果然更生气了,说她这点小事情都做不好。 她低头站在一旁,脸上没什么表情,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。 谢峰见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,怒气达到顶峰反而平静了下来。 大抵他平日里总将威胁的话挂在嘴边,又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,她便慢慢的不放在心上了。虽心中气的不行,偏偏没有半点法子。 他的手段她没有领教到,自是不知道的。 可看着她这幅乖巧听训的模样,想到若是真将那些手段用在她身上,只怕还没有两鞭子,就会皮开rou绽的不成样子。 如今他尚未做什么,只是威胁她几句,就已经对他诸多不满了。 若他真的做了什么,只怕真的要恨上自己。 她如今不知他手段,对他的惧怕也只是浮于面上。可若是有一天,她真的打心底上怕自己,不知怎的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,心里便涌上一阵不舒服。 他想,他这段时日,大抵是太过无聊了。这小小的江城,能让他提起兴趣的东西不多,她勉强能算的上一个。他如今对她尚有几分新鲜,还丢不开手,等过段时间他觉得无趣了,再将她杀掉好了。 233 如今她尚能故作乖顺,不用她开口说,他也知道,她其实对自己是有几分埋怨的。 偏偏她又不肯表露出来,只这演技也不知是故意,还是本就不高明,若真要表现得满不在乎,演也不演的像一些。 在此事上,有许多人的演技比她高明。 有些明明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,面上却尤其能忍,叫人看不出一点分毫来,连他都要佩服其演技了,刘向便是其中的佼佼者。 还有一些人,心中怕他惧他,为了自己或家族的荣华富贵,即使下一刻仅仅他因为心情不好而不明不白的死掉,也要如飞蛾扑火一般涌来,比如他后院中的那些女人。 只有眼前这个女人,明明性命都被他捏在手心中了,做戏也不肯做全,漏洞百出的就连他也看不下去。 叫她服侍他穿衣,就仅仅是将衣服拿给他,手伸的那么直,离他那么远,是他身上有什么会吃了她么。 偏偏要他皱着眉头,颇为不耐的,一步一步非常明确的告诉她,才肯凑近些,将衣服披在他身上,帮他穿上。 谢峰低着头,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扣腰带却怎么也扣不上时,心中的眉头皱的都能打上死结了。 往往这个时候,他就在想,她在晋阳身边服侍了那么久,后脚又勾搭上晋察,连他这样冷血的人,肯这样大张旗鼓的去抓她,而这样的一个女人,竟然连一个腰带也扣不上。 谢峰看她急的鼻尖渗出了汗,不久前还避他如蛇蝎,这会儿也忘了与他保持距离,身体微微往前侧着,两只小手在他的腰间摸索着,他的脸色忽然就冷了下来,一把握住她的手。 唐宛一脸莫名的抬起头,静待他的吩咐,下一刻才猛的察觉两人的距离太近了,慌忙间往后退,又因为手腕被他握着,反而往他的胸膛靠的更近了些。 他看着她这幅懵懂的模样,胸口猛地窜上一团无名火,心里头的饥讽越盛。 他冷冷的将女人的手甩开,自己将腰带系上了。同时微微侧过身子,挡住身体的反应。 “连腰带也不系不好,除了吃睡也不知你还能做什么。” 衣服上的褶皱她也是全当没看见,一点儿去抚平的想法也没有。 话语刚落,她果然低下了头,脸上是故作的羞愧,他一眼就看破她的伪装。 她脸上还有些许莫名的神色,估计在心里骂自己,莫名其妙,阴晴不定?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词就是了。 这时他忽的警觉起来,他似乎对她的关注太多了,竟然连她此刻的心里活动也了然了起来。 他转而又想,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高明之处。 她的本事不在于系腰带,而是如何将男人的腰带解下来。 234 谢峰脑海中忽的就涌现各种杂乱无序的想法,这无端让他感到烦躁。在唐宛来之前,他只是感到无聊,无趣,对什么事情都有些提不上兴趣,同时胸口还有股憋闷的郁气无处发泄。 现今好了,自她来了之后,他很少想起那些感到无聊的时刻,也很少感到胸闷,而是被一种暴躁的情绪代替。 他生气的频率直线上升,在这短短一个月中,比他前二十多年发的脾气还要多。 怒气上头的时候,他常常就在想,干脆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拖下去砍了算了。又或者干脆将她送到刘向手中,看看她那副向来波澜不惊的脸色变得惊慌失措起来,该是何等的模样。 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摒弃了。不行,可不能便宜了刘向那厮,也不能让她重新落入晋察的手中,那样他的生活又该无趣了起来,想要再让她跟在身边服侍也难了。 这样一想,似乎她这样拙劣的笨拙,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忍耐了。 不过,她似乎格外懂得如何挑战他的底线。 一个小小的厨娘欺负到眼皮子底下了竟也没有丝毫反应,他冷眼看着,她并不是真的没有看出来,而是看出来了却没有放在心上。 好像不知道这样做的下场会是受到他的惩罚。 谢峰被这个蠢女人气的说不出话来,他扔了筷子,一旁侍奉的便婢女吓得赶紧跪在地上,不敢发出半点声音。 只有她直直的站着,像是一点儿也不怕他。 他好像更生气了,又好像没有,忽然就想要看看她害怕的样子。 于是他冷不丁的开口,叫她在他旁边坐下来。 他也不知道这会和让她害怕扯上什么关系,却直觉这样做了。 原以为她会犹豫推扯一番,没想到竟真的坐下来,谢峰眉心跳了跳,看着她端起碗,直接拿起筷子夹菜吃。 “谁允许你夹菜的?” 唐宛这才抬眼看他,“你叫我坐这儿,不就是让我陪你用饭吗?” 谢峰嗤笑,“你脸皮可真厚。”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,她离自己很近,就在手肘边,微微抬臂就能碰到的距离,他一时只觉得鼻间暗香浮动,低头就能看见她嫣红饱满的唇一张一合,正缓慢的咀嚼食物。 她似乎有学过一点餐桌上的礼仪,却学的颇为三心二意,一点儿也不合格。夹起菜就直接往嘴里送,嘴巴张得比他在席间见过的贵女还要大,她似乎还总是忘记用丝帕挡住她进食的样子。 不过,他也因此得以窥见香滑软舌的在唇齿间的一点春光。 谢峰忽觉得口干舌燥,他端起杯子,却发觉里面并无茶水。 于是他抬臂碰了碰她,很软,像有弹性的豆腐一样,这样的比喻并不恰当,然而此时他也顾不上了,他更加烦躁了,声音还有暗藏的哑,“给我倒茶。” 唐宛放下筷子,给他倒了一杯茶,他喝下去犹觉不够,于是她给她舀了一碗清汤,淡淡道,“这里面加了茯苓和莲子,可以清心去火。” 阴奉阳违,谢峰看着她一脸为自己好的样子,挑了挑眉,未等她放下,一把从她手中拿了过来,手指擦过她的一抹柔软。 他一碗喝下去,汤还是温热的,他没觉得清心去火,反而觉得像火上浇油,心火越烧越旺。 他想他必须得做些什么发泄出来。 235 唐宛不知他之前用饭时,是否有人陪着。 她之前也陪晋察,晋商一同用过饭,因而在他叫她一同坐下时,她便非常自然的端起碗,自顾自夹菜吃了起来。 谢峰似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不客气,看了她好几眼,讥讽了她几句,也没说什么了。 只中途叫她帮他端茶倒水,布了几次菜。 因而这顿饭也算风平浪静。 唐宛也不知他叫她坐下来的最初心思是什么,到底是不是让她陪着他一同吃饭,反正不管他是如何作想,她都已经吃上了。 等她放下筷子的时候,谢峰正阖眼靠在椅背上。 冷不丁睁开眼,问,“吃完了?” 唐宛看着他这个样子,眉心直跳,直觉接下来不会是什么好事。 果然,下一刻谢峰就令人将厨娘提了过来,唐宛看着他的右手在轻轻发抖,眼眶中也有了红血丝。 似乎想握些什么在手上。 他闭了闭眼睛,再次睁开时,眼睛蓦的锁定她,呼吸徒然粗重了起来。 唐宛看着他这个模样,心中忽的就害怕起来。 他似乎在极力克制体内的暴戾分子,额头上的青筋也绷紧了起来。 身旁的奴仆早已吓得额头紧贴地板,半点也不敢抬头,生怕波及自己。 厨娘也不敢求饶,跪在地上瑟瑟发抖,好像随时都会吓晕过去。 唐宛忽的就觉得有些失真感。 她轻轻握住他发抖的手。 谢峰的眼神在她脸上聚焦起来,眼中的红血丝散去一些,可看起来还是有些可怖。 谢峰捏住她的手,拇指和食指在她的虎口轻轻摩挲起来,问她,“你想怎么罚她?” 唐宛一时忘记言语。 她张了张口,想说些什么,谢峰已经转过头去,道,“将她拖下去,扒了衣服杖打五十。剩下的人,全都给我跪过去睁大眼睛好好看着,长长记性。” 唐宛突然就觉得底下这张凳子烫屁股,她如何也坐不下去了,谢峰一把摁住她的手,撩起眼皮看她,似乎又被她气到了,“我什么时候叫你跟着一起去跪了。” “你……” 唐宛这才发觉他误会了,要是让他知道了,指不定如何嘲笑自己。 谢峰却以为她是要问些什么,下意识就冷冷道,“你又如何同她们一样?”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,听了这话,忽的就茫然起来,在她经历过的几个位高权重的男人里,除了自以为是的宠爱,她想不通她有那处同她们不一样了。 她试着挣了挣手,没挣脱。 院子外传来棍棒打在皮rou上的闷响声,她似乎还隐约听到了棍刺勾起血rou的声音,还有厨娘拼命压低的痛苦呻吟声。 院中乌泱泱跪满了人,除了杖罚的声音,再无半点声音了,有点诡异的安静。 男人没有因此而罚她,她一点也没有觉得庆幸,反而觉得心中沉沉的有些发闷。 她看着窗外,“五十大板下去,只怕命都要没了……” 谢峰听了这话,忽的笑了起来,他的声音有些轻,听起来很像嘲讽。 唐宛转过脸看他,他还捏着她的手,似乎觉得她的话有趣,将她的手捏出骨头咯吱一声轻响。 “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,你竟然还想着替她求情。” 唐宛摇头,她并没有替她求情的意思。厨娘是他的奴仆,做错了事,谢峰要罚,自有他的道理,那里又有她置喙的地方。 虽然她口中没有说出来,这其中的弯弯坎坎,心里面却是门道儿清,而厨娘的的确确是看她好欺负,作弄到她的头上来了,以为这样她就会因此受到谢峰的惩罚。 她看出来了,这样的勾心斗角她看的够多了,她不想理睬,可这也并不代表她是真的蠢,可以容忍别人在她头顶上作贱。 厨娘的确有错,可错不至死。 这样的刑罚未免也太重了。 “若不是怕吓着你,她又何止是五十个板子。” 谢峰似看出她的害怕,脸上隐隐又有了笑意,“若说你心软,你当时朝我脖子上的这一刀可没有丝毫的犹豫,这痕迹现在都还留在上面。可因此说你心狠,那也不尽然,不过稍稍惩戒一个下人,你就吓得脸色发白。” 唐宛听了他的话,怔怔的有些愣神。 若不是怕吓着她…他又何必说这种话,他吓唬自己的时候难道还少了。只是何止五十个板子又是什么意思? 他这话说得实在是太过轻飘,脸上也是习以为常的神色,这一刻他的脸竟和晋察重合了一般。不过是区区一个奴才,一条人命,也只是一顿板子的事情。这些事情于他们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稀疏平常。 她想起那些吓得大气不敢出的奴仆,被打板子也不敢出声的厨娘,还有每次谢峰发火的时候,都安静的有些诡异了。 也许谢峰说得没错,他的确是手下留情了。 五十大板下去会如何,厨娘在府中这么多年,又怎么不知,只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会棋差一招,竟将自己赊了进去。若不是心中还有所顾忌,也不会一声也不敢吭的去领死。 他的语调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,唐宛定定看了他好几秒,才确定他脸上的是嘲讽无疑。 又听他说自己吓得脸色发白,下意识就想伸手摸自己的脸,可惜手还被他捏着,只能作罢。 他说,“我这个人向来就容不得有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心眼。她们既然敢这样做,就须得接受这样做的后果。你也无须有害怕,我这样做,不全是为你。”